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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登堂入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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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永昌的阿娘王氏已經年逾七旬,早不在生意場面上走動,本朝人結婚生子早,劉家如今已經四世同堂,連王氏的重孫都已經在年頭娶親,她已然是當老祖宗的年紀。

可這家的主心骨兒卻依舊還是王氏,想當年劉永昌的阿耶去世早,劉家那麽大的家產,分家時也少不得一番撕扯,當年二十出頭的老太太,孤兒寡母與幾房叔叔妯娌拉拔下來,竟然震住了場面,一丁點兒沒吃虧。

後來養活獨子照看鋪子,還把劉記越做越大,從開始只經營胭脂水粉到後來連著綺羅琳瑯一應拿下,還把分店從長安城做到了東都洛陽,這份心思魄力,並不是劉永昌能比得上的。

夏日的黃昏仿佛只是一瞬間便來了,等到晚霞將天幕鬧得金絲交錯之時,沈熙薇和阿羅終於到了崇仁坊中。

馬車停住,碧色的車簾一掀,露出沈熙薇的一張俏臉來,她提步下車,面前便是一座巍峨華貴的府邸,高聳的外墻,石雕的瑞獸,朱紅的門柱,黃銅的門環,氣派的烏頭門上還掛著塊燙金的匾額,上書:瑞安侯府。

阿羅隨著沈熙薇下車,一擡頭見著了瑞安侯府的高門,不禁怔了一下:“這!太氣派了!”

放眼望向宏偉的侯門,阿羅心中莫名生出幾分膽怯來,要麽說民怕見官兒呢,這一扇大門,都有兩人多高,人在門邊,自顯渺小,身份上的雲泥之別昭然可見,還沒開口說話,便矮了別人八分,這口便不敢開了。

殊不知這還不是侯府的正門,瑞安侯官居三品,正門沖著大街開,對著坊內的不過是人家的偏門。

阿羅心中有點打怵:“娘子,我們不是要去劉家嗎?來瑞安侯府做什麽?難不成要求著謝侯爺為我們主持公道?”

沈熙薇“噗呲”一笑,此等小事找瑞安侯,就好比後世在市場擺攤做小買賣遇見點糾紛,就要求著國/防/部長出面解決一樣離譜,這樣離譜的事情她自然不會幹,且人家也絕不會管,差的太遠了。

至於這高門嘛,沈熙薇今日卻得敲上一回,雖然她要找的不是謝泠祐。

“鐺鐺鐺。”沈熙薇拉響了門環。

大門一開,出來的是個灰衣仆從,他瞥了一眼沈熙薇:“你是何人?來瑞安侯府作甚?”

沈熙薇行了個肅拜禮:“兒是府上鶯歌娘子的朋友,有點東西想交給娘子,不知小郎君可否行個方便?”

她說著話便遞過去一個錦袋,裏面是各色的口脂,本來是給自己留的,都沒用過,如今派上了用場。

那小廝拿著錦袋摸了摸:“裏面裝的是何物?”

“女郎用的管狀口脂,昨日郡主也在兒這裏買過。”

“原來是素日給郡主供胭脂水粉的。”那小廝自語了一句。

沈熙薇趕緊趁機遞過去半兩銀子,侯府的家丁,使錢也不能太寒磣,本朝小官的收入不過每月一兩半奉銀,半兩銀子給個家丁,絕對拿得出手了。

那家丁捏捏手中的銀子,露出個笑來,神色也比方才親切了不少,沈熙薇趁熱打鐵:“勞煩小郎君,若是能得見鶯歌娘子便更好了。”

那家丁將銀子收了,回道:“我且說說試試,至於成與不成的可說不準。”

“多謝小郎君。”沈熙薇一揖,便等在了門邊,那家丁轉身去了。

要說瑞安侯府這樣的門第,往來采買之間,本就大有利潤可言,主人家又看不上商賈,以至於素日裏那些商賈,時長給主家身邊親近的婢子送禮結交巴結都是尋常之事。

只不過謝家從前是雄踞東都的舊族,才過來長安沒有幾日,因此來到長安城之後,找鶯歌“聯絡感情”的商賈,沈熙薇還是頭一個兒。

那家仆自不是第一日當值,對此等事情早就見怪不怪,來給鶯歌兒獻殷勤的,少不得也得給自己些好處,今日這女郎出手倒是大方,是個可結交的,便想著盡量把事情辦成,因此,他這一趟格外上心了些。

他等在內院前探頭探腦了半天,見著個熟面孔,才含笑上前搭話:“春桃姐姐。”

來人是個有點品級的丫鬟,見了這小廝一轉頭道:“你進來幹嘛?”

那小廝堆上一臉熱絡的笑來,湊近春桃輕聲道:“鶯歌姐姐,此時得閑了嗎?”

謝泠祐從洛陽來到長安是得到了武後長女的消息,因著怕節外生枝,簡行而來,只帶了胞妹謝清音以及婢女鶯歌,管事兒吉祥一並來到洛陽,現下的家仆都是到了洛陽以後武後賞賜過來的,情分上自然和自幼服侍在身邊的大有不同,鶯歌也自然而然的成為了侯府第一的大丫鬟,在侯府下人中很有些威勢。

春桃聽見那小廝打聽鶯歌,壓低了聲線道:“郡主今日去了樂怡郡主武攸嵐府上,說是後日有個什麽園會,且得商議準備,一早武家人便來接走了,且得用了晚膳才得回。沒帶著鶯歌去,她今日倒是清閑。”

鶯歌雖然年少,卻是家裏夫人看中才從洛陽帶過來的,素日裏面上活潑實質上心中卻是有主意的,夫人安排也是為了看著郡主的。

可謝清音如今人到了長安城,總有瀟灑一番的心思,武攸嵐便又是貴女裏的“前衛”人兒,謝清音怕是有出格兒的事兒,鶯歌給夫人打小報告,因此便沒帶著鶯歌。

春桃說完了話,蹙眉道:“好好的不去看門,跑來打聽這些做什麽?”

那家丁趕緊拿出半吊錢來放在春桃手上,又將沈熙薇給的錦袋交與春桃:“外面來了個商賈,說是從前給郡主供胭脂水粉的,想給給鶯歌姐姐送點東西,我看她那意思,是想著最好能和鶯歌姐姐見上一面。”

這樣的交易大家心照不宣,春桃收下了那半吊錢,又打量了一眼那錦袋:“鶯歌現下倒是無事,我去幫你去說說,見不見的,可保不準兒。”

那小廝趕緊殷勤道:“那便勞煩春桃姐姐了。”

鶯歌打開了錦袋見是管狀口脂之時,心中便知曉來人是沈熙薇。

鶯歌來到長安之後,還沒有和商戶之間建立關系網,想著沈熙薇做人頗為識趣,可以試著交往,便道:“見一見吧。”

春桃含笑應了,轉身就要出去通傳,可鶯歌卻又喚住了她:“你莫去了,我自個兒到門口去見她。”

她說著話,便起身了,略略整理了一下儀容,便往門口去了,真說起來,她和沈熙薇不過見了兩次面,聊過些無傷大雅的家常話,談不上了解,現下主家不在,自己往府裏領不明不白的人,終究不太合適。

她從府內走來,見是沈熙薇好好的立在一旁規矩的等著,心下覺得是個明白人兒,便開口道:“沈娘子。”

沈熙薇一擡眸,鶯歌笑道接:“我正想著昨日與娘子聊的開懷,娘子便來了,可見是老天爺賜的緣分,但娘子怎的又再送東西呢,昨日的口脂錢我還沒給你。”她說著便要掏錢。

沈熙薇趕緊攔住,既然鶯歌肯見自己,便是審時度勢之後打算繼續接觸了,所以她開門見山道:“我的好娘子,你可別莫說外話,兒今日真真是來給娘子送禮的,實在是有些事情非求著娘子幫忙不可。”

鶯歌聽了,略一蹙眉,面上卻只道:“嗐,沈娘子說的哪兒的話,鶯歌也不過是個下人。”

沈熙薇自然知曉鶯歌不可能一口答應,但既然願意出來,肯定是想聽聽她的說法,便道:“娘子自謙,兒不敢信,要說郡主千裏迢迢的把娘子帶到長安城來,自是看中娘子,把娘子當主心骨兒的,兒不過做些市井生意,娘子的面子都使不完了。”

沈熙薇這話講得極妙,一來捧著鶯歌她自然受用;二來也說明白了來意,她是知輕重的人,只是小買賣的事兒。

鶯歌自然是能聽懂話的,她心想先從小事開始辦辦很好,有個和關系戶熟悉的過程,便笑道:“沈娘子的事且先說出來聽聽。”

沈熙薇便把發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和鶯歌講了。

鶯歌聽完心裏有了數,雖說劉家生意做的大,但到底是商賈人家,與侯門之間雲泥之別,這點子小事兒她敢插手:“沈娘子說的劉記郡主從前在東都沒少關照他家生意,想不到竟和沈娘子鬧出了嫌隙,鶯歌去幫著說和說和解開誤會?”

鶯歌自然知曉沒有誤會,不過是劉家看沈熙薇弱小,想搶她的,她以為沈熙薇是想找她做個中間人,讓劉永昌把方子錢給付了。

“不敢麻煩鶯歌娘子一手拖兩家,參合進亂事兒,只求娘子帶兒進到劉家,與他家的老太太見上一面。”

鶯歌聽了這話,心下略微震驚,想著沈熙薇果然有幾分膽色,單槍匹馬的便要去找劉家的掌家去談,可轉念又覺得劉家這種在行業內有頭有臉的,哪會輕易承認自己仿冒別人的,真心勸道:“娘子即見到了老太太,不一定好說話。”

沈熙一揖:“兒想一試,求娘子幫忙。”

鶯歌看她態度堅定,便不想多勸,沈熙薇張口求她一遭兒,人都見了,總要幫她一把,也好借此機會看看她的本事,左右就是自己一句話的事兒,便應下了。

不多時候,沈熙薇的馬車便停在了劉家門外。

劉家的小廝,聽到鶯歌報了瑞安侯府的威名,急著跑去報信兒。

老太太此時正在修剪她的文竹,小銅剪子一點兒一點兒剪下長歪的竹葉,翠綠綠的一片,堆在烏木的桌案上,她聽了家丁話,手中的活兒卻未曾停下,只泰然道:“慌慌張張的做什麽,侯府來人了,又不是侯爺來了,請進來不就得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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